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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庵夢憶譯文
《陶庵夢憶》,明代散文集。為明末清初散文家張岱所著。該書共八卷,成書于甲申明亡(1644年)之后,直至乾隆四十年(1775年)才初版行世。其中所記大多是作者親身經(jīng)歷過的雜事,將種種世相展現(xiàn)在人們面前。下面是小編幫大家整理的陶庵夢憶譯文,希望能夠幫助到大家。
【原文】
陶庵國破家亡,無所歸止,披發(fā)入山,駴駴為野人。故舊見之,如毒藥猛獸,愕窒不敢與接。作自挽詩,每欲引決,因《石匱書》未成,尚視息人世。然瓶粟屢罄,不能舉火,始知首陽二老,直頭餓死,不食周粟,還是后人妝點語也。
饑餓之余,好弄筆墨。因思昔日生長王謝,頗事豪華,今日罹此果報:以笠報顱,以蕢報踵,仇簪履也。以衲報裘,以苧報絺,仇輕暖也。以藿報肉,以糲報粻,仇甘旨也。以薦報床,以石報枕,仇溫柔也。以繩報樞,以甕報牖,仇爽塏也。以煙報目,以糞報鼻,仇香艷也。以途報足,以囊報肩,仇輿從也。種種罪案,從種種果報中見之。
雞鳴枕上,夜氣方回,因想余生平,繁華靡麗,過眼皆空,五十年來,總成一夢。今當黍熟黃粱,車旅蟻穴,當作如何消受。遙思往事,憶即書之,持向佛前,一一懺悔。不次歲月,異年譜也;不分門類,別志林也。偶拈一則,如游舊徑,如見故人,城郭人民,翻用自喜,真所謂癡人前不得說夢矣。
昔有西陵腳夫為人擔酒,失足破其甕,念無以償,癡坐佇想曰:“得是夢便好!” 一寒士鄉(xiāng)試中式,方赴鹿鳴宴,恍然猶意非真,自嚙其臂曰:“莫是夢否?”一夢耳,惟恐其非夢,又惟恐其是夢,其為癡人則一也。
余今大夢將寤,猶事雕蟲,又是一番夢囈。因嘆慧業(yè)文人,名心難化,政如邯鄲夢斷,漏盡鐘鳴,盧生遺表,猶思摹榻二王,以流傳后世,則其名根一點,堅固如佛家舍利,劫火猛烈,猶燒之不失也。
【譯文】
陶庵國破家亡,沒有歸宿之處,披頭散發(fā)進入山中,令人驚異地變成了野人。親戚朋友看到我,就像(看到了)毒藥猛獸,驚惶得幾乎窒息,不敢與我接近。我寫了悼念自己的詩,屢次想自殺,因《石匱書》未完成,還茍活在人間。然而甕中的米屢次用盡,不能生火做飯,才知道首陽山的伯夷、叔齊二老,竟自是餓死的,(說他們)不吃周朝的糧食,還是后人夸張粉飾的話。
饑餓以后,喜歡寫點文章。就想到以前生長在王、謝一樣的高貴人家,很是享受了一番豪華的生活,今日遭到這樣的因果報應:用斗笠回報頭顱,用草鞋回報腳跟,這是報應過去的簪纓穿履。用衲衣回報皮裘,用麻布回報細葛,這是報應過去的著暖穿輕。用豆葉回報肉食,用粗糧回報精米,這是報應過去的美味佳肴。用草席回報床褥,用石塊回報枕頭,這是報應過去的溫暖柔軟。用繩樞回報門軸,用破甕回報軒窗,這是報應過去的高爽干燥。用煙熏回報眼睛,用糞臭回報鼻子,這是報應過去的芳香艷麗。用路途回報雙腳,用背囊回報肩膀,這是報應過去的車馬隨從。以前的各種罪狀,從今天的各種因果報應中看到。
在枕上聽到雞的啼聲,清明純靜的心境剛剛恢復,于是回想我的一生,繁華奢靡,轉(zhuǎn)眼之間都成烏有,五十年來,全都成為一場夢,F(xiàn)在正當黍米飯熟黃粱夢斷,車過蟻穴南柯夢醒,這種日子該作怎樣的忍受。遙想往事,想到就寫下它,拿到佛前,一樁樁地懺悔。所寫的事,不以年月為序,與年譜相異;不分門別類,與《志林》有別。偶爾拿出一則,好像重游先前的小路,如同遇見過去的朋友,雖說城郭依舊,人民已非,自己反而因此高興,真可說是癡人面前不能說夢了。
以前西陵有一個挑夫替人擔酒,行走時不慎跌倒摔破酒甕,想想無法賠償,就長時間呆坐著想道:“能是夢就好了!”又有一個貧窮的書生參加鄉(xiāng)試中了舉人,正去參加鹿鳴宴,恍恍惚惚地還以為這不是真的,自己咬著自己的手臂說:“莫不是做夢吧?”一樣是夢而已,一個唯恐它不是夢,一個又唯恐它是夢,但他們作為癡人則是一樣的。
我現(xiàn)在大夢將醒,還在從事雕蟲小技,這是又一次在說夢話。于是嘆息從事智慧事業(yè)的文人,好名之心難以改變,正如邯鄲夢醒,更漏已盡晨鐘已鳴,盧生臨終上疏,還想著摹拓二王的書法,來流傳后世,那一點好名的根性,已經(jīng)堅固如同佛家舍利,雖劫火猛烈,還燒它不掉。
拓展
【作者介紹】
張岱(1597-1679年),字宗子、石公,號陶庵,山陰(今浙江紹興)人,僑寓杭州,明末清初散文家、史學家,精于茶藝鑒賞;明亡后披發(fā)入山,安貧著書,有《石匱書》、《瑯環(huán)文集》、《陶庵夢憶》、《西湖夢尋》等傳世。
賞析:
這是張岱《陶庵夢憶》的自序,一篇“說夢”的散文佳作。文章第一段簡述國破家亡后,自己的思想矛盾和貧困生活;第二段以簡凈的句法,將早年的豪華生活與今日的蔽敗潦倒作種種對比,認為這都是現(xiàn)世的因果報應;第三段用黃粱夢、槐安國的典故,點明“五十年來,總成一夢”的主旨,自比“癡人”,猶喜說夢;第四段說了兩則故事來比喻人生的虛幻;末段承認,自己雖大夢將醒,仍舊難舍名根,故有種種記敘。
全文字數(shù)有限,但作者的生活變遷、心路歷程、著文淵源清晰可見,自嘲、自悔、自詡之情畢備,可謂言約而意豐。同時多處用典,講究對仗,文字整齊凝練,清麗活潑,饒有詩意,既增強了文章的品味、厚度,又提高了語言的表現(xiàn)力。
作者出身于累代仕宦之家,盡管并不十分闊氣,但祖上的余蔭和家私已頗夠他受用的了。正如文章第二節(jié)羅列的種種“果報”所云,他往昔是生活在“輕煖”“甘旨”“溫柔”“爽塏”和“香艷”之中的。如今,“國破家亡,無所歸止,披發(fā)入山,駴駴為野人”,甚至連故舊見了,也視為“毒藥猛獸,愕窒不敢與接”,這不能不令他回首往事,頓生“隔世”之感,憤激得幾乎要自殺。胸中有塊壘,不能不吐。他有自己的武器,那便是手中的筆。他寄希望于散文,用“夢憶”“夢尋”來追念鄉(xiāng)土和故國,留下了《陶庵夢憶》一類的散文篇章。這些文字,記錄了晚明社會生活的種種瑣事,包括許多掌故,篇幅短小,內(nèi)涵甚豐,戚而能諧,歌哭同聲,舊夢中微露新夢的曙色,輕松中含蘊著寒冰下的艱澀與嗚咽。此序說得何等深沉:“偶拈一則,如游舊徑,如見故人,城郭人民,翻用自喜”,“余今大夢將寤,猶事雕蟲,又是一番夢囈”。伍崇曜跋《陶庵夢憶》亦指出:“昔孟元老撰《夢華錄》,吳自牧撰《夢粱錄》,均于地老天荒滄桑而后,不勝身世之感;茲編實與之同!彼寡渣c出此序旨意,頗中肯綮。
正由于張岱用日常生活瑣事作經(jīng)緯,編織他的故國之夢,所以,這種夢細絲密縷,光彩迷離,很難經(jīng)受動蕩時事的凄風苦雨。此種寫作困厄與辛酸直接體現(xiàn)在本序之中,他嘆息:“繁華靡麗,過眼皆空!彼L嘯:“今當黍熟黃粱,車旋蟻穴,當作如何消受?”很明顯,張岱是用淚眼來觀夢、察夢、尋夢的。透過他追憶的昔日繁華和諸多意趣,可以體察到的是一種無可如何、揮之不去的沉郁的哀愁。在品味此序時,應當注意把握這一種基調(diào)。
當然,作者的感情表露還有其他一些復雜的形式,如:第一節(jié)說首陽二老不食周粟乃“后人妝點語也”,分明是悲絕生辛,用詼諧的筆調(diào)去抒寫胸中的陣陣狂瀾。又如:第二節(jié)連用七個排句大談“因果報應”,節(jié)奏短促,一氣呵成,令人真切地感受到一種被壓抑、被扭曲的悔恨與憤懣;接下來,第三節(jié)以“雞鳴枕上,夜氣方回”為轉(zhuǎn)折,推出了對“往事”的“遙思”,心旌飄搖,不能自持,頹傷中夾清新之氣,決絕中帶眷戀之情,忽喃喃自語,忽捶胸詰問,終于恍惚癡迷地將“說夢”的主題點破;至于四、五兩節(jié),則以議論和剖白的方式,進一步強調(diào)了自己尋夢而又懼夢、夢醒了又祈求新夢的矛盾心態(tài)和復雜意緒。這樣,通篇嘈嘈切切,似亂非亂,主調(diào)明晰而又富于變幻,綱繩擎起而又美目盼兮,一種動人心弦、催人共鳴的藝術(shù)感染力便油然而生。
由于此文是一篇“自序”,故作者要簡括地回顧著述的起緣、宗旨以及全書的內(nèi)容和特色。張岱盡管在落墨時情緒跌宕起伏,但對于以上這些要點仍給予了冷靜的關(guān)照。他以抒情為線索,巧妙地嵌入記敘與議論,這就使全文虛實相依,靜深而又靈敏,實用而又好看。一般認為,張岱的文章凝練得有如“唐人絕句”,其間點染依稀,煙云滅沒,給人以神思蕩漾的奇趣。此篇雖屬“應用文體”,但作者的審美情趣和藝術(shù)功力仍然發(fā)揮得淋漓盡致,使人讀罷免不了要心馳神往,再三吟哦。
創(chuàng)作背景
張岱出身于仕宦之家,自幼珠環(huán)翠繞,過著富貴溫柔的生活。優(yōu)裕的家庭環(huán)境培養(yǎng)了他諸多藝術(shù)愛好,詩文、戲曲、音樂、繪畫、園林無所不通……然而明朝末年,作者將近50歲時,清兵南下,江山易主,張岱的前途化為泡影,此番失落當中,張岱避居剡溪山,故交朋輩多死亡,葛巾野服,意緒蒼涼。語及少壯秋華,自謂夢境,著書十余種,率以“夢”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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