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金錢珍貴的酬勞的美文摘抄
14歲那年夏天,我靠幫人在庭園的草坪割草掙點錢。日子長了,我對各家的園子都了如指掌:哪家栽了花兒,得留意別傷著了;哪家插了樁子,得留意別被絆著了;還有些人家總愛在園子里掉一些東西。此外,我還熟知了我這些肯塔基州路易斯維爾鎮(zhèn)的老鄉(xiāng)們的付酬方式:要么以活兒換活兒,要么按月計酬,要么干脆——什么也別付。
巴盧先生屬最后一類。而且,他每回都有理由。一次,他沒有比50美元更小的鈔票;又一次,他手頭的支票本用完了;還有一次,我敲門找他時發(fā)現(xiàn)他根本不在家。但除了這事,他倒是個滿不錯的老頭兒。每次在遠處看見我,他都要朝我揮揮手,或揚揚頭上的帽子。他似乎是個退休工,由于身體的某些不適不宜自己干庭園的活。我便把替他干的活兒做了個帳,但對這倒不十分在意。不過是割割草,對我是順手的活兒,再說,他那點草坪也費不了多大事。
7月的一天下午,我路經(jīng)他家時,他站在門口招呼我,叫我進去。他的門廳里很涼爽,但光線幽暗,我好一陣子才習慣過來。“我欠你的,”他說,“但……”
我知道他一定又有個新理由,便沒等他說完,打斷說:“不用為這擔心,我并不在乎這事!
“銀行做我的帳時出了點差錯,”他沒管我的話,繼續(xù)說,“但一兩天后就能弄清的。這之前,我想也許你可挑一兩本書,作為眼下的報酬。”
他指了指四面的墻。我看見壁架上堆滿了書,真像個圖書館,只是沒把書分門別類地擺放!安挥眉保,”他鼓勵說,“先讀,再借,再自己保留。你可以挑你最喜歡的。你平?葱┥稌?”
“我也說不清!蔽业拇_說不清。平常我只是胡亂看些雜貨店架子上擺著的平裝本書,或家里翻到的一些雜志,連環(huán)漫畫等等。讓我自己專門挑一本書,這還是新鮮事,但不乏吸引力。于是我挨個兒掃視架上的'書,并問:“這些書你全挨頁兒看過嗎?”
“看過,”他點頭說,“這兒的書全是我特意保留的,都是值得反復看的!
“那你幫我挑挑吧!
他揚起頭,眉心舒展,贊許地打量我,像要給我量衣服似的。片刻后,他從架上挑出本頗厚的書,遞給了我。
“《最后的公正》,安德烈·施瓦茲·巴特著,”我念道,“是寫什么的?”
“你告訴我,”他說,“下個星期。”
晚飯后,我坐在家門口捧著書啃起來。僅看了幾頁,周圍的一切便從我意識中消失了。書中主角的悲劇故事,善與惡的沖突和搏斗,優(yōu)美、通俗、富于感染力的語言深深迷住了我。當薄暮降臨字跡已難辨認時,我把椅子搬進屋,在燈光下看了個通宵。
直到35年后的今天,我仍栩栩如生地記得那件事。那本書蘊含的力量令我震驚,我從沒想到過,一部小說能這樣強烈地打動人。但我拙于言辭,無法講清內(nèi)心感受,所以,第二個星期巴盧先生問我時,我只簡單地說:“很好看!
“那就歸你了,”他說,“還要我?guī)湍闾粢槐締??/p>
我點點頭,他便又給我拿了本瑪格麗特·米德的經(jīng)典歷史著作《薩摩亞人研究》。
長話短說吧,巴盧先生那年夏天和來年夏天,都沒付過我一次現(xiàn)錢,但最終我卻得以成為達特茅斯大學的一名人類學教授。而且,那個夏天我還懂得了,閱讀決非單是無害的消遣。當一本好書恰逢其時地落到你手中時,沒準會改變你一生的航向。